陽光從窗口灑下，空氣中細微的顆粒在光線下跳動著。屋子中一片安靜。莫清蓮細細呷了一口茶水，再擡眸，對上程薇婷帶著驚訝的目光。後者雖沒有驚訝到合不攏嘴，但也是大大的吃了一驚。

“清蓮，不愧是我的女兒，計劃堪稱完美。”語氣輕松了許多，這樣一來，莫清蓮便不必嫁給齊王府的世子了。思及此，程薇婷忍不住地勾起唇角，補充了一句，“這計劃若能夠成功，娘再為你物色一個，絕不會比齊王府的世子差，也定不會委屈了你。”只要不嫁給宇文錦，便是萬萬幸。

莫清蓮聞言，卻是沒有表現出多麽開心。細細地呷了一口茶水，眉間微蹙著：“娘，這件事情單單是我們同意還不夠，還需要莫初初同意才成。”這才是她此次來的關鍵。

程薇婷剛剛得罪了莫初初，以後者睚眥必報的性格，絕對不會就這麽輕易算了，定是記在了心裏，等著什麽時候報覆回來。思及此，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許多，不由皺眉：“清蓮，娘事先並不知曉你有這個打算，否則怎麽也不會去招惹別院的人。”

倘若莫初初咬著這件事不放，清蓮的計劃豈不是沒了指望？若計劃沒了指望，也就意味著她的後半生……程薇婷搖了搖頭，甩掉腦中混亂的思緒。這件事情因她而起，事到如今，她不僅沒有辦法處理好，還牽連了自己的女兒。她真是……

程薇婷臉上生出幾分愧疚，低聲道：“清蓮，娘對不住你，倘若不是娘惹事，你的計劃還會順利些……”聲音低了許多。

“娘，現下說這些也於事無補了，現下只能希望莫初初不是個記仇的人……”話說到這裏，莫清蓮自己都覺得沒有什麽可信度。旋即嘆了口氣，“莫初初是個記仇的人，短時間內不可能將此事當做沒有發生過，只能想一想從何處彌補。”得罪了莫初初不要緊，還得罪了莫初初最為珍視的人，恐怕是沒有辦法彌補。

程薇婷也是犯愁，昨日去別院找事，還被莫初初連人帶著下人一並攆了出來，教她怎麽有心情去想如何彌補。但現下為了莫清蓮的幸福，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想。皺著眉頭想了半響，才說出一個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。

“不如我們將玉佩送回別院，再在府中公布是那日家丁看錯了，不是我們所要找的那一塊。”這也不失為一個良計，一來可以為陸鳳和柳兒洗去偷盜的罪名，還她們一個清白；二來將玉佩送與陸鳳，她一個鄉下的村姑，見到此等玉佩，還不高興地不知今夕是何年。

“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……”莫清蓮眼前一亮，腦海中突然想到什麽，剛勾起的唇角又彎了下去，“娘不是看到了，別院中有許多珍貴的藥材。那便代表著莫初初有自己的金庫，金庫還盈滿為患。那必定是想買什麽都不在話下，又怎麽對一個玉佩眼紅。”

話音落，見程薇婷臉色有幾分難堪，話鋒一轉：“娘，清蓮並非是說您的玉佩不好，那玉佩自然是價值連城，更何況是禦賜之物，可謂無價之寶。但娘有沒有想過，莫初初在意的又豈會是一枚玉佩，定是她與陸鳳的顏面，我們還需對癥下藥。”

莫清蓮一邊說一邊分析著，幾乎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，卻一時沒有想到有什麽辦法可以去調解。

“莫初初即便是看上了那玉佩，我也斷然不會交到她的手上。但你的計劃又不可耽誤，事情真是……”棘手得很。

莫清蓮秀眉皺著，亦是犯了難。屋子中一時之間陷入一陣安靜，這安靜有幾分詭譎。窗外微風拂過，樹葉相互摩擦，發出沙沙的聲音。秋月自打從地上站起來，便一直規規矩矩地站在程薇婷身後，沒有發出半點聲音。將莫清蓮的計劃聽在耳中，心中便有了些想法，現下見兩人皆束手無策，便嘗試著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。

只是剛剛惹怒了程薇婷，一時不知怎麽說出口，便將目光落到莫清蓮身上，希望可以引起她的註意。許是目光太過灼熱，莫清蓮察覺到似是有人在看自己，一擡眼，視線對上秋月的目光。見後者欲言又止，便道：“秋月，你有話說？”她一直很清楚，秋月很有城府，其城府甚至比她還要深。現下實在沒有辦法，不妨聽聽她怎麽說。

“夫人，小姐。奴婢心中有一想法，不知當講不當講。”

“有話直說，這裏又沒有外人，什麽當講不當講的。”程薇婷似是對秋月極為不滿，處處刁難著她。後者即便放在心上，亦不敢表現出來。只緩緩講道：“方才夫人說莫初初想找回丟失的顏面，奴婢便聯想到，如若單單是給莫初初一個臺階下，那也無需用玉佩。”

頓了頓，繼續道：“夫人不放帶些禮品，去別院賠禮道歉……”

“休想！教我給她道歉？秋月，你分得清誰才是你的主子嗎？當著我的面便敢胳膊肘往外拐，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了？”聲音染上了火氣，程薇婷現在只要一聽到與莫初初有關的話，便有一股無名業火從心中燒起來。現在秋月竟然提出教她去登門致歉，虧得她想得出來。

“夫人……”秋月張了張口，卻沒有說出什麽來，看了莫清蓮一眼。後者秀眉微蹙，思量了一會兒，才道：“娘，且先聽一聽秋月怎麽說。”言下之意，心中已經動容。

秋月看了程薇婷一眼，見後者無奈地擺了擺手，得到允許，才敢繼續說道：“屆時可以將陣勢弄得大一些，教莫府上下的人都知道，主院的人去別院道了歉，亦可達到澄清的作用，更是給了她一個臺階下。到時再將小姐的計劃說出來，或許成功的幾率變會大一些。”話到最後，看了莫清蓮一眼。

後者微微點了點頭，眼神表達著此事可行。看了程薇婷一眼，後者仍是面帶慍怒，皺著眉道：“即便這方法可行，也別指望我可以去別院賠禮道歉，更別提在莫府將此事宣揚著。”昨日在別院受到的恥辱，當著那麽多下人的面。她若今日便去賠禮道歉，也就意味著她當著莫府上下的人的人，承認自己錯了，承認了莫初初在莫府的地位。

而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。

莫清蓮亦清楚程薇婷心中的想法，亦不願將秋月的話轉為現實。但現實擺在面前，不去就意味著一定要嫁給齊王府的世子爺宇文錦，她更是不願。

“娘，清蓮知道您不願意向莫初初服軟，清蓮亦不願看著您去做不願做之事。但此事事關女兒下半生的生活，嫁給宇文錦便意味著要守寡，女兒寧願這輩子都留在娘身邊伺候著娘，也不願意嫁給宇文錦。娘……”

話音儼然帶了哭腔，眉間盡是哀傷，紅著的眼眶包含著淚水，似是隨時都要墜落。程薇婷心頭一痛，有哪個母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後半生守寡，幾乎是沒有的，她亦不例外。但一想到莫初初那目中無人的樣子，她便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。

“清蓮，你莫要再說下去了，我是絕對不會向莫初初服軟的，一定還有其他辦法，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，好嗎？”

“娘……”

“別再說了。”聲音已然帶著不耐。莫清蓮抿了抿唇，猶豫了一下，“娘，女兒去向莫初初道歉，去向莫初初談明此事。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，女兒有信心說服她。”聲音堅定，眼神中帶著執著。若還能想到其他辦法，方才也不至於犯難那麽久。

“清蓮，你……”頓了 一下，只見莫清蓮臉上帶著為難，猶豫了一下，終是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兒太過難做。暗暗一咬牙，別過臉，“罷了罷了，去吧。莫要受了委屈，她若敢為難你，娘定不會輕饒了她。”眼底閃過一抹狠絕。

莫清蓮當即勾起唇角，起身朝程薇婷身邊撲去。“就知道娘最疼女兒了。”聲音軟糯，臉上終於有了笑容。程薇婷低眼，見莫清蓮靠在自己臂彎裏，臉上綻開笑容，眉眼都帶著笑意。知她是當真開心，不由心下輕松了許多，亦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。

“你盡管去實施你的計劃便好，若出了什麽變故，一切都有娘擔著呢。”擡手撫了撫莫清蓮耳邊的發絲，眼中盡是慈愛。後者緩緩闔上眼睛，長長舒了一口氣。

“蓮兒，莫初初性格多變，不按常理出牌。你去別院怕是會遭到刁難，都是娘不好……”不管怎麽厭惡莫初初，她都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女人因為自己做過的事，受到半點委屈。

莫清蓮搖了搖頭，淡淡道：“娘，女兒相信，定會說服莫初初的。女兒一開始教爹爹接莫初初回來，便是為了這個。是故無論她態度如何，女兒都不會退縮的。”莫清蓮並未完全放松下來，心中仍思量著怎麽說服莫初初，卻也知道單單是思量還遠遠不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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